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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從不喝酒,但她和向晴是在酒吧裡相遇的。 

  

若雪的室友曾經在那間酒吧打工,因為室友力邀所以她拋開以往的成見前去探班,發現真的如室友所說,吧內的氣氛相當舒適,慵懶的音樂,小聲交談的人們,偶爾出現的玻璃碰撞聲也毫不刺耳,搭配木造的裝潢讓人感到靜謐且平和,彷彿在都市叢林裡浸泡在清泉中享受芬多精一般。 

 

在家工作的若雪自從意外覓得此世外桃源後,泡在酒吧裡的時間比兼職的室友還長,當室友因為工作搬離合租公寓並從酒吧離職後,若雪開始會帶筆電去酒吧熬夜工作。起初老闆和其他客人都感到嘖嘖稱奇,但過了一段時間後,若角落小圓桌少了個敲擊鍵盤的身影時,老闆會撥空用LINE問候她,而且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只用貼圖對話,甚至某些不曾和若雪說話的常客也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向老闆詢問若雪是否安好。 

  

若雪不是個害怕孤單的人,她總是享受著獨自一人的生活形式,有室友的時期也僅是維持著禮貌性的互動,雖不只流於形式,關懷與照應都有,但就是沒到深交的程度。若雪選擇幾乎天天到酒吧報到,除了喜歡那裏的氛圍之外,就只是怕自己在家可能會無意識地胡思亂想進而影響工作進度,雖然她的工作需要創意,但環境若太舒適只會讓自己無窮盡地放任思想天馬行空亂飛。 

  

 

 

向晴算是近幾個月來到酒吧的常客,總是和朋友一起光顧的她每次都很克制,一瓶或一杯是她給自己的限制,畢竟酒量不好,她也不想在外出什麼亂子。有天獨自前來沉澱心情的向晴忍不住向正在收拾筆電的握雪搭話,若雪一如往常和善以待所有對自己釋出善意的人,並難得地多點了一杯軟性飲料,和向晴聊了起來。 

之後只要向晴抵達酒吧時若雪也在,小圓桌上的筆電就會被收起來,長時間都只有一張椅子的小圓桌也變成了雙人座,兩人就這樣慢慢熟稔起來。 

  

 

當她們連續三天在酒吧碰面後,向晴提出交換聯絡方式,若雪久違地在LINE上用較多的文字和人互動。 

 

就在她們在LINE上愉快地聊了三個月後,向晴對若雪提出交往的要求,若雪在進入社會後第一次對此類的暗示或明示點頭。 

 

她們一起在酒吧與酒吧以外的各個景點或餐廳經歷了快樂與苦惱交雜的三個季節後,向晴請若雪將租房退掉,搬進自己買的房裡,沒什麼物慾的若雪將家具留給下任房客後,必要的行李非常簡單,她的機車與小休旅各只跑了一趟就把搬家搞定了。 

  

 

兩人第一次因生活方式磨合不順而吵架是在同居第三週的傍晚,工作遇到挫折的向晴把對待下屬的說話方式一併帶回家,氣頭上對若雪說出「我現在不想看到妳。」之後就跑進浴室裡泡澡放鬆。等到她在已經不夠溫熱的涼水中冷靜下來,快速的沖了個熱水澡,只圍著浴巾想先對若雪道歉時,才發現若雪的背包和外套不在玄關。 

她匆忙的套上運動套裝,先到地下室確認汽車和機車都還在,再到大廳詢問警衛有沒有看到若雪出入,警衛是個評價頗優的年輕人,對戶數不多的各家住戶都能確實記住家族成員的概況,他很確定的說他在台前的時候並未看到若雪,然後掃了下各個監視器的螢幕,告知向晴在頂樓的角落好像有個光點,應該是有人在頂樓使用手機。 

 

向晴馬上搭乘電梯到頂樓,她在晒衣場旁的牆角發現若雪正在玩小遊戲放空。 

向晴很清楚,若雪只有在試圖理清腦海中紊亂的資訊或是逃避現實的時候才會開不用花腦力的小遊戲玩。 

 

「對我來說,那是大腦的鎮定劑。」若雪當初是這麼告訴她的。 

 

向晴緩緩地走向前,蹲下來對著視線始終沒有從手機螢幕移開的若雪道歉,然後她默默等到若雪的手指不再滑動,並把手機收進外套口袋中後,才捧住若雪的雙手搓揉。若雪依舊沒有說什麼,只是乖順地讓她牽著下樓,任向晴幫自己放滿整缸的洗澡水,加入香味甜膩的入浴劑,褪去兩人的衣物後,面對面一起浸泡在溫度有些過高的熱水中。 

向晴細心地幫若雪按摩雙手和雙腿,直到若雪不再落淚後才開口詢問:「為什麼跑到頂樓?」 

「本來打算冷靜下來再思考要去哪裡,但我一直冷靜不下來,直到我看到妳的影子、聽到妳的聲音。」 

向晴起身滑入若雪的身後,當她從後方擁抱住若雪時,原本緊緊環抱住膝蓋的若雪才終於放鬆身子,癱軟在向晴的懷中。 

 

「我很抱歉。」 

「我知道。」 

 

向晴將剩餘的話語烙印在若雪的頸側,若雪則是將回應放在向晴的唇上。 

  

  

 

 

  

是夜,若雪縮在向晴的懷抱中,喃喃自語的聲量低到向晴幾乎無法察覺。 

  

「上一次,對我說不想看到我的人,是我媽……」 

「嗯?妳們吵架了嗎?」這是向晴第一次聽到若雪提起家人的事情。 

「嗯,大學畢業前的寒假,我向她提起當時的女友,然後我就再也沒能回家,甚至沒人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那妳當時的女友呢?她應該有陪伴妳吧?」 

「畢業後,她馬上被帶回家裡的公司工作,雖然只隔了兩個縣市的距離,但因為彼此都很忙碌沒什麼時間碰面,算是遠距吧。後來不到一年,她就告訴我她交男朋友了。」 

「搞什麼!她竟然背叛妳!」 

 

若雪支起上身,單手捧著向晴的臉頰,注視著她的眼睛,緩慢認真地說道:「向晴,我愛妳,所以我尊重妳所說的每字每句。如果妳不要我了,請妳直接告訴我。妳放心,我不會糾纏的。」 

「不要這樣說,」向晴握住若雪的手,並在掌心落下一吻,「我也愛妳,如果我做錯或說錯什麼,請妳直接告訴我,不要再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明明是妳說不想看到我的……」若雪的眼神黯淡下來,躺回原位再度縮進被窩裡。 

「對不起,我真的是一時衝動,才會口不擇言……拜託妳原諒我。」向晴感到懊悔不已,現在能做的只有抱緊處理。 

「……我希望妳明白,我會盡力去做到我所愛的人提出的任何要求,因為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若雪將手臂繞過向晴的側腰,手指纏著向晴的髮尾把玩。 

「吵架的時候說的氣話可不可以不要算在內?」 

「我不太會分辨別人是真心或是氣話……我以為我媽說的是氣話,直到剛踏入家門就被轟出來才知道她是真心的。」 

「我又不是妳媽……」向晴忍不住嘟嘴。 

「妳也不是我啊。」若雪忍不住輕笑。 

  

 

隔天,她們一起到酒吧裡花上好一段時間,認真仔細地坦誠彼此在意的事情,不喜歡的言語,不為他人所知的地雷。 

若雪依舊不喝酒,但酒吧的氣氛讓她能放鬆心情,把一直以來深藏在心裡的話通通說出口。 

向晴覺得自己是第一次真正認識若雪,也氣惱以前的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把若雪逼到某個看似合適但其實很不舒適的角落。 

  

從同居以來,她們彷彿順理成章的共用書房與寢室,卻沒想到這樣的配置會讓若雪在這間房子裡沒有真正可以獨處的空間。 

  

 因為若雪是在家工作,必須經常使用筆電處理工作,工時也比較不固定。 

而向晴下班回家後使用的桌機,基本上用途與工作無緣,大多是娛樂用。 

在這樣的前提下,她們共用書房使用電腦時其實會互相干擾,若雪會主動帶著筆電到客廳沙發或餐桌上工作。 

  

兩人偶有摩擦時,若雪會選擇熬夜工作,最後直接睡在沙發上,直到向晴出門上班才回臥房補眠。 

  

畢竟房子是兩人認識前向晴買下的,若雪一直把自己定義在房客的位置,這些都是向晴從未發現的事情。 

  

直到兩人說開時她才了解,因為自己的粗枝大葉和若雪習慣性退讓的個性,讓兩人一直生活在若雪的隱忍與體貼之中。 

  

 

返家後,向晴立刻主動提議把書房改成若雪個人的房間。 

她們先把書房內向晴的電腦桌搬進因為太小充當儲藏室的小房間,順便把堆積的雜物好好斷捨離一番,並在書房內添購沙發床和一些若雪挑選的家具。 

  

「我希望這裡不只是一間房子,而是我們兩人共享的家。」 

一切安置就緒後,向晴把最後的裝飾──鯊鯊玩偶放上沙發床,點點頭滿意的對若雪說。 

「……我還可以跟妳一起睡嗎?」若雪表情複雜的看著那張沙發床。 

「這是讓妳工作累的時候可以稍作休息用的!」向晴緊張地站起身,「求求妳每天都和我一起睡在臥房裡的大床上!如果有不開心,沙發床我睡,鯊鯊陪妳睡。」語畢,她又拍了拍鯊鯊的鼻尖。 

「鯊鯊,你還是一直都躺在這裡好了。」若雪伸手將玩偶平放,讓體積不小的鯊鯊霸佔了整張沙發床,然後轉身緊緊抱住向晴,「謝謝妳。」 

向晴摟著懷中的溫暖,將臉埋進若雪的頸窩蹭了蹭,最後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Welcome home. 

「I'm home. 

  

若雪眼中隱隱閃爍的淚光將她的微笑映得熠熠生輝,向晴覺得這是認識若雪以來,最讓人動容,也最讓她心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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