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
「不要。」
「走嘛。」
「大半夜不睡覺，妳到底想要幹嘛啦！」
「原來妳比較想留在家裡和我睡覺啊，好吧」
「……我是指單純的睡覺，把手給我移開。」
「可是我就是睡不著啊。」
「晚餐吃飽後就睡到剛剛才醒來，最好是現在才睡得著。」
「哎喲，妳也知道和家人講電話有多傷神，而且妳不也陪我睡了好一陣子嗎？難道妳現在還睡得著？」
「就算睡不著，我也想好好躺在冷氣房裡，而不是去妳說的那個鬼地方。」
「可是那裡也會很涼啊！」
的確很涼，透心涼的那種。
梁昀希下意識搓弄手臂上不爭氣的雞皮疙瘩，然後在打了個冷顫的同時，腦海中閃過無數疑惑。
為什麼白天帶來人氣的咖啡屋此時此刻看起來如此的詭異？
為什麼近百年歷史的洋樓可以被放置成如此破敗的景象？
為什麼那棵榕樹看起來充滿執念地糾纏住建築物？
還有到底為什麼我會在這種時間來到這裡？
雖然心中羊駝亂撞，但看著眼前的背影按捺不住興奮之情往建築物接近時，梁昀希也只是無奈地嘆口氣後跟了過去。
如果撇除那些不知是史實還是謠言的傳說，這棟樓其實也有一定的美感，至少國內外的廢墟愛好者應該會很喜歡。
「哇喔。」
雖然不到參天古木的等級，但榕樹那不知該算是侵入殘垣還是支撐斷壁的支柱根在夜晚中顯得莫名高大。
就在視線跟著右手中手電筒照射引領，順著榕樹的盤根錯節一路往高樓層的窗戶和陽台上掃射時，她的左手冷不防地被有些濕黏的手緊緊握住。
梁昀希不由得屏住呼吸，像尊木偶般無比僵硬地低頭看向那隻手，她瞪大雙眼嘗試辨認是否見過那些發白的指節，臉色更是比上過漆的木偶還來得慘白。
「小心腳邊。」
目光專注在下方的顧若實沒察覺到不自然的肢體語言，而是把牽住的人朝自己這側拉近。
「唔！」
還沒來得及釐清發生什麼事的梁昀希，在感到被牽引的瞬間把手用力甩開並往反方向一跨，卻被紅磚砌成的坍塌物給絆了下腳。
「妳怎麼了？」
顧若實沒想到一句溫馨小提醒竟會換來如此激烈的反應，她有些委屈地靠近直接扶上梁昀希的手臂牢牢勾好。
「這種情況下不要一聲不吭的摸上來啦……」
「我是擔心妳跌倒，才想說提醒妳一下。」
「下次請先口頭提醒好嗎……」
「對不起嚇到妳了，剛剛拐那一下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
梁昀希覺得如果讓她現在測量心跳頻率，準或不準的機器應該都會警鈴大作吧。
她用拳頭抵住胸口，用力深呼吸幾次，試圖壓下所有衝進腦殼中的情緒、太過刺激的想像和不堪入耳的話語。
「妳還好嗎？」
顧若實見狀馬上伸手拍撫她的背，就算手電筒的光不是打在她臉上，梁昀希也清楚讀到顧若實滿面的擔憂。
「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當然可以，走吧。」
顧若實重新牽好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領著梁昀希踩上照亮的落腳處，並肩朝著停放機車的地方前進。
「妳不要再喘了啦。」
「我喘氣礙到妳了嗎？嚇到人的是誰啊？」
「妳這樣只會……」
「只會怎樣？」
「只會害我想讓妳更喘……」
「妳！」
「嘻嘻……」
兩人相握的手同時緊了一下，此刻她們連對看的勇氣都沒有。
「……我們兩個要回家了對吧？」
梁昀希知道帶點抖音的說詞有點欠缺說服力，但她還是用力大聲說出來，彷彿顧若實離她有五步之遙。
「對啊，只有我們兩個才能回到我們的家喔。」
心領神會的顧若實馬上跟著應和，並再次溫馨小提醒了一下，只是提點對象和先前不太一樣，且她也不會想和這次的對象有所接觸。
「嘻嘻……」
「好閃……」
「嘻嘻……」
「好甜……」
「嘻嘻……」
那兩個要回家的人心中霎時百感交集，這種情況到底是該敬畏恐懼還是尷尬害羞好呢？
梁昀希覺得塞在安全帽裡的疑惑似乎比來時多了不少，她需要在到家前讓鼓脹的腦袋解放一下。
於是在返家途中，梁昀希低聲指示顧若實繞點路，先騎到住處附近沒有廟門、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福德祠前停下合掌參拜。她們一搭一唱地報告方才的見聞與遭遇，真心誠意祈求土地公的保佑，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晚土地公公的笑容比印象中還要和藹可親。
「我下次再也不會答應妳這種邀約了。」
梁昀希關上電視，沒好氣地對剛沖完澡的顧若實翻了下白眼。
「對不起啦，我也沒想到還真的會遇上。」
顧若實循著梁昀希身上和自己相同的沐浴乳香爬上床。
「而且妳還敢在那裡亂說話，我人生第一次受到這方面的調侃竟然是來自阿飄……」梁昀希自暴自棄的縮進被窩裡，兩秒後又馬上掀開棉被，「妳的手在幹嘛？」
「嗯……安撫妳飽受驚嚇的心臟？」
明明自己的手還殘存些許顫抖，顧若實依然掛念被自己無心之舉嚇壞的梁昀希。
「妳可以不要這樣一聲不吭就摸過來嗎？」
「還是我邊嘻嘻笑邊摸上來會比較好？」
梁昀希的耳邊忽然響起那虛無飄渺的嬉笑聲。
似是欣羨，彷若嘲弄。
「都不好，」梁昀希忽然翻身壓住顧若實，「這次換我讓妳喘大氣了。」
「等等，明明是我想讓妳更喘的！」
梁昀希對於顧若實的抗議置若罔聞，她只希望此時果決的行動能將怪奇的經驗或惱人的嘲諷通通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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