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天王星

過了兩天，王尹儒在上班時間接到牙醫診所的回診通知，她雖然有點疑惑但還是按照時間乖乖赴約。

診療結論是牙齦恢復良好且每顆牙齒都被洗得乾乾淨淨，基本上口腔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但王尹儒卻還是被康禕強硬的拖回家去吃牙醫特製餐。

「早知道就不要下班才去看醫生了，當初幫我掛的號根本就是設計好讓我最後一個看的啊！」王尹儒一邊嘀咕一邊把裝盤好的餐點從廚房移動到餐桌上。

這次的特製餐是為了慶祝恢復健康的病人而買的營養餐點，同時也是牙醫私心慶祝兩人重逢的大餐，所以她在吩咐櫃檯打電話通知王尹儒回診的同時，上網訂了中式餐廳雙人套餐的外送，王尹儒結束診療在櫃檯付費時，康禕就迅速的脫下醫師袍交給牙助，一手拎著還熱騰騰的餐點、一手拎著還搞不清楚狀況但直覺反應就是掙扎然後在口頭上敗下陣的王尹儒離開診所。

待一切就緒，王尹儒雙手插腰掃視了桌上的菜餚配置，滿意地點了點頭後才剛拉開餐椅就坐，聽到後方傳來喀的快門聲。

「我可以標註妳嗎？」康禕邊編輯照片邊往餐桌對面的位置走去。

「不可以！」王尹儒從椅子上彈起，從她身後搶過手機。

「……嚇死我了……」
康禕愣愣地看著王尹儒把自己的手機拿進主臥、拋到床上用棉被埋起來，再關上房門走回來。

「吃飯用什麼手機，沒禮貌。」

「又還沒開始吃……小氣鬼。」

抱怨歸抱怨，康禕還是無視對面射來的哀怨眼神，主動把整盤魚香茄子推到王尹儒的面前。

「妳的。」

「什麼意思？」

「我不吃茄子。」

「那妳還點？」

「因為妳喜歡。」

「……妳怎麼知道？」又是一件王尹儒不記得在康禕面前提過但她卻知道的飲食喜好。

「不曉得是誰以前吃午餐的時候，因為配菜裡的茄子太好吃結果去蒐集班上不吃茄子的同學的份，把全部的茄子堆到自己的便當裡做成茄子蓋飯大口吞食的。」康禕懷念的微笑在王尹儒的眼中看起來特別刺眼。

「……妳這個變態到底都偷窺了哪些事啊？」王尹儒忽然覺得過去的一切都好赤裸，讓她羞到連筷子都提不起來了。

「如果我告訴妳有哪些事，妳願意每一件事就交換一個答案給我嗎？」康禕動筷先夾了塊肉放在王尹儒的飯碗中央，然後再用幾片茄子擺成花瓣的樣子。

「……那得看是什麼問題。」終究敵不過茄子的誘惑，王尹儒吃了口色香味俱全的牙醫特製茄子蓋飯。

「那算了。」

看著康禕挖起一團飯配著豬腳大口送進嘴裡的滿足笑容，王尹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妳上次和妳的好閨密碰面是什麼時候？」她有點不太確定，沉重的是筷子還是心。

「啊……妳是說小孟嗎？」

王尹儒點了點頭，她其實不太願意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嗯……上次……碰面……應該……是她歸寧的時候……吧？」

康禕邊咀嚼邊狀似困擾的想了想，兩人應該兩年左右沒碰面了。

王尹儒彎了彎手指數了下，「所以是一年九個月前碰面的……？」

「妳也記的太清楚了，」康禕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妳明明就沒去不是嗎？」

「我沒收到喜帖，怎麼去？」

「她沒炸妳？怎麼可能？她當初跟我說妳有事不能去耶。」

「等等！妳直接在她面前問到我？」王尹儒忽地抬頭，伴隨著身體一震，桌上的湯差點灑出來。

「呃……去新娘房看她的時候隨口問的……因為妳們班其他同學也在場啊……」康禕見狀不知為何心虛了起來，縮著肩膀小聲回答。

「……難怪……」

「呃……妳們吵架了嗎？」

「基本上，我們從來就沒有吵過架，也沒有鬧翻。」

王尹儒嘆了口氣，捧起那碗特製茄子蓋飯，一言不發的吃了起來。

康禕也察覺到不知所以但極度不尋常的情緒起伏，所以配合對方默默的把那桌菜聯手清空。

「我來洗碗吧。」王尹儒摀著嘴打了個飽嗝之後起身收拾桌面。

「請吃太飽的客人到客廳休息。」康禕把飯後甜點塞到王尹儒的手裡，端著盤子碗筷進到廚房，「這點東西我等等再處理就好。」

王尹儒小心翼翼地端著碗晃到沙發上坐好，遵照醫師的囑咐，把冰涼滑嫩的杏仁豆腐一口接一口的吞下去。

「我可以去拿手機來用了嗎？」

康禕端著甜點走向客廳前，本打算先轉去臥室拿手機，卻被一句冷冷的「不可以」給拒絕了。

「妳自己明明就在滑手機……唔？」

王尹儒把自己的手機抵在康禕的鼻頭前，「先好好看過我的手機。」

螢幕的內容是王尹儒的IG，那個康禕從未通過追蹤要求卻持續回應自己的帳號。

那些回應總是遵守良好的禮儀，客氣到讓人無法接近，就像兩人之間有道跨不過的鴻溝，連築橋都無從落腳的那種。

IG內容很單純，清一色都是SNS私訊對話的截圖紀錄。

康禕順著時間一路往下滑，倒流的時光拼湊上自己的回憶，讓她的眉頭越鎖越緊。

最後，沉不住氣的她直接滑到最底端

，確認對話紀錄的日期是從小孟出國當天開始截圖的，文字內容讓她閉上雙眼、直接關掉手機螢幕。

深呼吸了幾次之後，她把手機還給吃完甜點已經在喝飲料的王尹儒。

「我很抱歉。」康禕隨手將碗放在茶几上，把自己沉進沙發裡。

「不是妳的錯，是她太愛妳了。」王尹儒伸手撥了撥康禕的瀏海。

「可是她從沒跟我說過什麼，而且後來她明明都和男友結婚了，憑什麼這樣對妳？」

「憑她太愛妳？」

「那妳憑什麼這麼聽她的話？」

被髮絲稍稍遮蓋的雙瞳，燃著無法理解的火光。

「憑她太愛妳。」

從眼底迸出的火花，在觸到冷涼的言語時瞬間熄滅。

「什……什麼？」

「老實說，我沒有贏過她的自信，不管是外在條件，還是內在想法。」

王尹儒聳了聳肩把目光移回手中的塑膠杯，用力吸了口飲料含著，再分次慢慢吞嚥下肚。

「……那我的想法呢？妳們憑什麼擅自決定？」康禕坐起身，試圖直視那對太無所謂的深瞳。

「我是屈服的那方，所以從來就不能也沒有決定任何事情。」

王尹儒看進她的雙眼，那不是不在意，也不是無所謂，而是坦然。

「什麼跟什麼？妳選擇配合她不就是一種決定嗎？妳這樣說只是在推卸責任而已！」

「我……妳說的對，對不起。」

被當頭棒喝敲醒的王尹儒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誠摯地向康禕低頭道歉。

「什麼啊……」

康禕倏地站起身，又氣又惱的往房裡走去，卻被王尹儒拉住了手。

「妳想幹嘛？」

「拿我自己的手機。」

「妳該不會想聯絡她吧？」

「我只是要去封鎖她。」

「……」王尹儒稍稍鬆開了緊抓的手，但沒有放開。

「還有，再次向妳提出好友申請，妳加是不加？」

王尹儒把手向下滑，輕輕牽起康禕的手。

「……康禕。」

「嗯？」

「我的好友名單裡，有妳就沒有她，」她將她的手掌，壓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保證。」

「……我可以連妳一起抓進房間裡嗎？」

「當然不行，」王尹儒踮起腳尖湊近那張明顯動搖的好看臉蛋，「在這裡就可以了。」然後吻上了她。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她。

「……我還是想抓妳進房。」

「……妳這個變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