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分化成Alpha的那天,安娜才知道,原來家族詛咒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自己所繼承的姓氏並非主脈,但流傳已久的詛咒卻循著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幽壑朝著自己迎面撲來。
難以忍受的灼燒感讓原本應是歡愉的過程變成有如地獄業火席捲全身,直面逼迫讓人類不得不低頭懺悔認錯,即便當初恩怨情仇的起源早已失傳,唯有不甘心的執念猶如不斷蔓延的枯藤牢牢箍住家族成員的心。
護女心切的艾倫戴爾當家急迫地尋找各式能讓獨生女逃離惡咒的方法,但目前沒有一招能比過越來越無法壓抑的強效阻斷劑。
直到神秘的馬戲團意外來到這個偏僻卻富足的小鎮。
作為領主的艾倫戴爾家族本不該將落魄團長奉為座上賓,但當他們耳聞團中有位特殊的女孩時,領主不顧旁人規勸直接命管家將團長與女孩領至家中作客。
盛夏時節女孩依舊穿著足以包覆全身肌膚的衣裝,和一旁揮汗如雨的肥胖男人呈現異常的對比。
最終團長以堪比三年收入的價格將女孩託付給初次見面的大方領主。
畢竟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女孩。
女孩名喚艾莎,五歲時被團長在寒冷的森林中發現,她身著襤褸在結成冰雕的野獸屍體旁呆立。團長並未對寒冬中結凍的遺骸多作猜想,單純判斷被拋棄的女孩應是肚子餓了想吃肉,卻只能找到無法直接進食的肉塊,於是便好心勸誘她加入馬戲團,成為大家庭的一份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發生在艾莎八歲那年,大家在團長的慶生營火酒會上酣暢淋漓時,艾莎用神奇的力量放出震懾眾人的絢麗煙火。
團長驚喜之餘安排艾莎在十歲那年粉墨登場,在她的堅持下戴著面具站在場中央放出讓人驚嘆的冰雪魔法之外,還安排了和客人遠距互動的環節。
馬戲團一時之間名聲大噪,各個城邦爭相邀請,直到遇上不願遵守遊戲規則的野孩子,當他們刻意集結在場內亂竄時被正在和觀眾互動的艾莎誤傷。
雖然被擊中的孩子並無大礙,家長的抗議聲也埋沒在其他觀眾對野孩子及其家人的譴責聲中,但誤擊帶來的恐懼也深埋在艾莎的心中,自此她再也不願意在人前使用力量。
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一直以來帶來讚嘆與歡笑聲的力量,即便她沒有任何惡意,卻也會在無意間傷害到人。
在那之後,艾莎再也不願意走至幕前,且無時無刻都戴著雜役工作手套不願脫下,馬戲團的生意開始走下坡後,甚至有團員有意無意間對艾莎做出嘲諷欺凌的行為,擔心再次傷害到他人的艾莎選擇隱忍逃避,即使她的力量隨時可讓那些人再也無法言語。
在分化成Omega後的艾莎更是成為誘人卻又危險的存在,為了保護他人艾莎甚至要求團長將自己的帳篷換成牢籠馬車,團長幫她上鎖後鑰匙會從小窗柵欄間交給艾莎保管,她自己也會從內部將門縫用冰雪堵住,隔絕所有可能的威脅,或自己成為威脅的可能。
絢麗,高寒,只能遠觀不可褻玩。
日益成長的艾莎如同當年的煙火一般,懾人心魄卻無法輕易接觸。
早已將艾莎視為己出的團長面對時光在她身上留下的刻痕很是心疼,也認為繼續留在馬戲團對艾莎不會有轉圜的機會,於是便在領主與艾莎的談話後,忍痛將艾莎留在這棟內斂卻不失貴氣的城堡中。
「好好照顧自己,返程時我會再來看妳的。」
「謝謝團長十一年來的照顧,無論多久我都會等著您的來訪。」
艾莎久違地緊握住佈滿皺紋卻溫暖依舊的雙手,他們都明白這可能是最後一面,卻都不願點破,只為了留存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與未來美好的念想。
當晚,被安排在安娜隔壁房的艾莎,在尚未接觸到安娜的情況下忽然迎來發情期,孤身在房內的她驚訝不已。可能是魔法的力量影響到體質,以往冷感的她只有接觸到大量到讓一般Omega腿軟的Alpha費洛蒙才可能被引發,甚至能控制到對外泰然自若,彷彿不會受到影響般,且她從未經歷一般Omega口中會定時發作的周期。
沒有嗅到任何引發物質又對環境不熟悉,且此次的反應較以往都強烈,無處可逃的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安娜敲響她的房門。
艾莎擔心自己的力量在意識逐漸模糊的此刻無法好好控制,她想盡辦法努力保持清醒,唇邊淡淡的鐵銹味讓她更加堅決不願開門。
「拜託,請您離開。」
「不要害怕,我這邊有秘傳的抑制劑,效用不是外面的商品可比擬的,我只是想幫助妳。」
「不,您不懂,我怕我會誤傷您。」
「要怕也是妳害怕我這個Alpha會失控傷害妳吧?但請妳放心,我的阻斷劑目前仍在最佳效用期內,我的身心理狀態和平常別無二致。」
「請……不要靠近……」
安娜雖然對Omega莫名的抗拒感到不解,但救人心切的她在做好萬足準備後帶著藥劑和裝備強行進入房間。
踏入門的瞬間,那道清冽的冷香撲鼻而來。
安娜因為渾身被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環抱而輕顫,深層被勾起的焦躁悸動瞬息轉成柔和而強烈的慾望。
她不明白面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時,湧現出熟悉到令自己鼻酸的思念究竟是從何而來。
I found you, and I want you.
安娜返回門外深呼吸幾次後,再度踏入盈滿薄荷般清冷香甜的房內,緩緩接近蜷縮在床上發抖的艾莎。
「妳好,我叫安娜,是領主的獨生女,我保證這個抑制劑不會傷害妳的,下針的時候可能會有點刺痛,請忍耐一下。」
安娜俐落地為艾莎注射的過程,艾莎用力將臉埋在枕頭中,似乎對安娜的存在感到異常恐懼。
「乖女孩,大約十五分鐘後症狀就會緩解了,好好休息吧。」
安娜迅速收拾好後立刻退出房間。
r接著她拋下所有裝備衝到浴室裡,埋頭浸泡在冷水中強迫自己思考剛剛發生的一切。
隔日,在父母親的引介下,安娜正式和艾莎見面。
父親用不容質疑的態度告知安娜,他們已經在前一日的會談中直截了當的對艾莎說明家族詛咒在安娜身上體現的狀況,並希望天生帶有冰雪魔法的艾莎能在安娜被詛咒折磨時提供安撫,而艾倫戴爾家族則提供艾莎未來衣食無憂的保證,甚至讓她有機會報答救命與養育之恩的馬戲團。
雖然他們雙方都無法預知這樣的安排是否可行,但以彼此目前的狀況來看,這似乎是一筆對所有人都有利無弊的交易。
安娜對父母未先和自己商量就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感到憤怒,畢竟此舉無異於將艾莎的人生牽扯進古老家族陰暗腐敗的漩渦之中。
同時她也能理解父母的出發點不但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家族血脈延續的可能性,因此只能勉強接受這個提案。
但讓她同意的前提是整個計畫不可操之過急,必須給兩人從認識彼此開始的相處時間,過程中如有任何無法解決的問題,安娜隨時有終止契約並讓艾莎自由的權利,反之艾莎也有對等的權利。
「她是人,不是物品,我不希望她被無禮以待。」
艾莎不懂為什麼安娜會如此積極為一個闖入自己生命軌跡的外來者爭取就連她自己都未曾想過的權益,但坐在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她在聽到安娜沁人肺腑的發言後,暗暗地在心底確信自己將不會是提出實行此權利要求的那方。
午飯過後,安娜領著艾莎在城堡裡認識環境。
就連安娜幼時發現的秘密通道也能平靜以對的艾莎,在走進圖書室面對滿牆書籍的瞬間藍眸燦出驚喜與渴望的火花。
雖然她很快就歛起波瀾,回復一如既往的淡然,但安娜早已將那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安娜知道自己找到兩人建立關係的第一步了。
此後,兩人常常在圖書室裡待上一整天,除了教導艾莎認字讀書之外,安娜也邀請艾莎參與自己的繼承人課程。
無論是文學或是武科,艾莎優於常人的飛速進步讓眾家教皆驚嘆不已,擁有緊追在後的同窗夥伴與競爭對手也成了督促安娜學習的動力。
「老爺真的是幫小姐找到最佳陪讀了呢。」
「我相信她的程度不只如此,晚餐時我將她的見解與父親分享,父親也相當贊同。」
並未被告知兩人關係的貼身僕役為一直以來都顯得有些寂寞的安娜感到高興時,安娜除了為艾莎的成果感到驕傲之外,她發現自己隱約對陪讀這個稱呼浮現一絲不悅。
而不知從何時開始,艾莎祈禱自己不再只是安娜的陪讀夥伴,也不是因為契約才能伴在安娜身旁。
從初識到熟稔,她們的情誼升溫之快由城堡上下乃至城鎮居民皆有目共睹,但安娜仍然堅持使用最強效的阻斷劑避開所有可能。
「發情於我而言是個痛苦的過程,能避免當然就避免。況且,我不希望強迫任何人做出違背心意的事。」
安娜並未察覺自己秉持以尊重為出發點,甚至可說是有點逃避的想法與做法卻將艾莎置於一個進退兩難、舉步維艱的境地。
艾莎當初會被領主留下就是為了要安撫詛咒帶來的折磨,而安娜卻總是想方設法用傷身的方式先一步阻斷折磨的可能,或是私下隱忍直到她能冷靜面對所有人。
想要為安娜做些什麼的艾莎永遠被安娜擋在門外,這讓艾莎對自己是否有資格繼續留在安娜身邊起了質疑。
她是來幫助安娜,而不是讓安娜幫助她的。
某日,沐浴後準備回房就寢的安娜,才剛開門就被撲鼻而來的冷香誘發高熱,久未經歷的灼燒感須臾間席捲全身,正當安娜腿軟不穩即將倒下時,躲在門後的艾莎一把將人撈進懷中,隨手鎖上房門之外再用冰雪縝密地封住房內所有可能會讓氣味外洩的隙縫。
一向不吝於分享學習心得的艾莎從未告訴安娜,她私下將圖書室裡費洛蒙相關的紀錄與書籍全數搬回自己的房內研讀並測試過後,順利習得Alpha收放費洛蒙的控制能力。
「艾莎,不要這樣。」
「安娜,如果妳不願意,我馬上收手。所以,妳願意嗎?」
「我不想要傷害妳。」
「我知道,妳永遠都不會傷害我,所以讓我順著心意做我想做的事,好嗎?」
望見艾莎堅毅的臉上綴著潸然落下的淚光,安娜停下虛弱無力的抵抗,默許自己深深沉入艾莎的懷抱中。
明明是炙熱的碰觸,卻有如救贖般讓安娜解除所有烈焰般的痛楚。
原先散漫不清的意識在艾莎的引導下成就前所未有的真心實意。
安娜忘卻過往所有的不適,沉浸在艾莎賜予的歡愉之中。
她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可以在感到心痛的同時,體會到人生至高的喜悅。
安娜曾經期盼艾莎能為自己帶來希望,但此刻她終於明白,自己緊擁住的艾莎就是她的希望。
找回遺落已久的失物,尋回失落已久的遺憾。
此後,艾倫戴爾家族不再聽聞久遠的詛咒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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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鈴還須繫鈴人,命定的解咒對象
私設的部分主要建立在艾莎的魔法體質上,有點開掛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