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想談論這件事。」
「那什麼時候可以?」
「我不知道!」
「妳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可以給我幾天思考的時間嗎?可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拜託!」
原本坐在床緣的向晴倒向床鋪,把自己的頭塞進枕頭堆裡。
這是她拒絕溝通時的典型動作。
「……可以。」
同居第33個月的某天下午,若雪轉身回到書房前,順手幫向晴關上了臥室的房門,確保了她需要的個人空間。
若雪埋首案前,整個人全身心投入工作,等到驚覺進度已經超前了將近三天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她沿途將客廳和廚房的燈點亮,簡單做了方便食用的晚餐,留了一份在餐桌上。她端著大碗走回書房的途中敲了敲臥室的房門,對著默不作聲的門板告知桌上有晚餐後,便回到書房對著筆電邊工作邊吃飯。
從聽到的聲響判斷,向晴應該是將晚餐帶到客廳對著電視機吃飯,吃飽又在沙發上滾了一陣子才去浴室泡澡。
若雪抓緊機會整理了簡易的行李,在餐桌上留了張紙條,抱著筆電前往酒吧報到。
她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向晴被家人逼著去相親已經不是頭一遭了,前兩次她都乖乖出席,接著在後續發展的過程中默默淡出。
在與家人和相親對象的攻防戰中,若雪一直是她最好的軍師。
這次是第三次,若雪提出希望向晴能對家人做出和以往不同的反應。
若雪這輩子都不會強迫向晴對家人出櫃,或是一定要向晴給她一個名分。
她只是希望向晴在面對家人時,能挺身為自己說話,就算不會成功也好,至少強硬地拒絕一次,而不是永遠選擇屈服。
但向晴覺得這樣的掙扎很麻煩,與其選擇和家人直接衝突,她寧願迂迴前行,用忍受偶爾一次的逼迫換取生活中大部分和若雪相處的時間與空間,這樣的生活她就很滿足了。
向晴再一次將臉沉進水裡大吼之後,有些艱難的從浴缸裡爬出來。
走出浴室就注意到紙條的她,有種莫名鬆了口氣的感覺。
習慣逃避家人的她,花了很久的時間依舊沒有理出任何想法,所以當下有點害怕看到若雪的她,速速打理好就睡了。
隔天早上匆忙出門上班的向晴發現若雪一夜未歸,通勤的途中發了LINE訊息過去。
「在哪?」
若雪回傳了一張筆電旁擺有咖啡的照片,背景是熟悉的星巴克裝潢。
向晴看了後沒再回覆,專心投入工作直到下班,連中午休息時間都被上司抓去邊吃邊開會。
返家途中她刻意路過那間星巴克,確認店裡沒有若雪的身影後才外帶兩杯若雪喜歡的咖啡回家。
才剛打開大門,她就愣住了──整間房子漆黑一片,連玄關的燈都沒亮。。
她順著開燈的路徑檢視客廳和廚房,最後確認臥房也和早上出門時一樣後,她敲了敲書房的房門。
有時若雪戴著耳機工作,大動作開門總會嚇到她,「若雪?妳在家嗎?我開門了喔。」
向晴緩慢地將門推開一個隙縫,裡面空無一人,筆電也不在桌上。
她現在不只疑惑,還有些緊張,在考慮要不要上頂樓找人時,她再次用手機傳了LINE。
「妳在哪?」
若雪又傳了張照片,是鍋燒烏龍麵的大頭照,看起來很美味卻完全看不出來是哪間店的商品。
「我可以過去和妳一起吃晚餐嗎?」
若雪傳了張外帶紙碗空空如也的照片。
「什麼時候回家?」
若雪傳了張陌生的床照,沒有人在裡面的那種。
「我懂了,注意安全。」
向晴確定若雪今天不會回家了,她把手機丟到一旁,抱頭縮在沙發上懊悔。
其實她昨天埋進枕頭時就後悔自己大聲說出口的話了,她還記得上次自己對若雪爆出氣話時她的模樣,明明就這麼脆弱卻又那麼倔強。
但因為還有吃到親手做的晚餐讓她鬆懈下來,沒有注意到若雪出門後家裡的異狀。
「明天應該就會回來了吧。」向晴心裡盤算著,隨意地替自己煮了包泡麵,並把其中一杯咖啡喝完、另一杯冰起來後,就按照日常作息洗澡耍廢就寢。
但她沒料到,那杯咖啡足足冰了五天。
接下來幾天,只要向晴傳LINE問她事情,若雪就會想盡辦法用照片回覆,如果向晴傳的不是問句,就會被已讀不回。
後來向晴嘗試在下班前多傳幾個問題,推敲出若雪出沒的地點,然後下班後馬上衝去堵人,但每每都失落而回。
她好想她,她好想見她,她一點都不想失去她。
就這樣,貓捉老鼠的遊戲進行了將近一個禮拜,向晴決定今天不再玩下去。
她下班前沒有向若雪打聽行蹤,而是下班後立刻直奔回家,且一進家門就打電話回老家婉拒了此次相親。
她也不傻,知道直球對決一定贏不過家中二老,於是她透過仍住在老家而且從小就最寵她的大哥旁敲側擊,協助說服爸媽這次的對象在某些方面是多麼不適合。
向晴和大哥約好,以一個祕密交換他的無條件支持,事成了就會把心中最重要的祕密告訴他,她保證這個秘密還沒有任何家中成員知道。
行事一向沉穩的大哥在父母心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他的協助下事情圓滿落幕,家人在LINE群組的多方會談也和平結束。
向晴把和大哥討價還價的過程以及家族群組討論結果都截圖傳給若雪。
秒讀。
「在大哥的協助下,我成功逃過這次的相親了。」
「但是因為交換條件的關係,我必須告訴他心中最重要的秘密。」
「若雪,妳願意和我一起去見他嗎?」
「我想向他好好的介紹妳,讓他親自看見妳的美好。」
「讓他知道自己的妹妹雖然不如他優秀,但是可以找到和他一樣優秀的另一半。」
「不對,是比他還優秀的另一半,哼哼~」
向晴等到已讀顯示過後才繼續打字。
「若雪,我好想妳,妳願意回來嗎?回到我們兩個人的家……」
向晴盯著手機,緊張到掌心沁出一層薄薄的汗。
過了一會兒,她看著對話框裡跳出一張一張的照片。
向晴按照順序點開來看,認出那些照片拍到的畫面中心,都是自己正開門進店和離店的身影。
從第一天的星巴克、第二天的咖啡廳,到今天快步踏入大樓和警衛打招呼的背影。
「向晴,妳願意帶我回家嗎?」
附在許久未見的文字底下,是她們住家大樓的照片。
向晴已經好久沒有收到若雪的隻字片語,差點哭出來的她抓起鑰匙就往外衝。
她在電梯裡研究最後一張照片的角度,也沒和警衛打招呼、出了大門就直奔對街的便利商店,不顧店員和其他顧客的眼光,她整個人撲上起身迎接她的若雪。
「我好想妳。」
「我也是。」
「我再也不要一個人了。」
「……可是我偶爾會需要個人空間耶。」
「不管,我要去妳的個人空間裡當角落生物。」
「如果妳可以安安靜靜的不干擾我,想當角落廢物都可以喔。」
「……才出去幾天,怎麼學壞了?」
「這樣還敢帶我去見妳哥嗎?」
「妳可以對他狠一點沒關係。」
「不行啦,他這麼疼妳,妳以後還要靠他吧?」
「我有妳就好了。」
若雪擋不住向晴的攻勢,硬是被她偷到一個吻。
雖然兩人在一起已經超過三年,還是不習慣在外有親暱動作的若雪滿臉通紅地拖著向晴往外走,剛踏出店門向晴就反手十指緊扣住若雪。
「一起回家?」向晴看起來還是有些忐忑。
「一起回家。」若雪露出了她最熟悉的微笑。
三年後,兩人在向晴家人的見證下,辦理了結婚登記。
若雪的媽媽也在向晴大哥及父母的好言好語下,慢慢卸下心防。
雖然還是無法坦誠的祝福女兒,但若雪已經能和向晴一起回家陪伴媽媽。
媽媽和個性活潑的向晴在相處上並無大礙,但只要看到若雪和向晴同進同出的場合,媽媽多少還是有些彆扭。
面對這樣的情況,向晴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很高興若雪總算和自己一樣能有兩個可以安心回去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