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Anna接到教授的推薦通知前,她就聽過Elsa的大名了。
她怎麼可能沒聽過。
大名鼎鼎的畫家Elsa,本不是以裸體畫起家。
她所有的創作,不論寫實派還是抽象風,都是各種階級市場的寵兒,無論是出手闊綽的收藏家,抑或是一般市井小民皆爭相擁有。
她的經紀人為每幅畫作量身訂做適合該風格的相關產品,從平價但方便收藏與流傳的明信片、印刷精良的原畫集,到各種尺寸的畫作。
若有客製化的要求,也可以透過經紀人和Elsa溝通,當然不一定會被接受,但可商量的餘地比其他個性強烈的畫家們要多上許多。
有陣子在森林中隱居、沉澱心靈的她,將森林中生活的隨筆畫集結,搭配上她出自肺腑的溫柔文字,出了一本動植物相關的繪本,更是擄獲了下至幼兒、上到老人的芳心,家家戶戶的書架上都至少有一本。
她的畫所流露出來的訊息,是謙和中飽含著溫暖,絕對不會有桀傲不遜或高攀不起的印象。
所以Elsa的畫作本身雖然價格不斐,有很多作品不是常人負擔得起,但她的知名度卻異常的高,被民眾喜愛的程度也遠勝過其他知名畫家。
有趣的是,明明畫作常帶有親民隨和的形象,但在所有類型的創作中,她的裸體人物畫卻是最受到好評的。
雖然從古至今不帶情色的裸體名畫數量不少,但Elsa的裸體畫從不露點,總是用自然的肢體動作將太直接的感官刺激巧妙地遮掩住,卻反而添了幾分引人遐想的心動,襯托出毫不庸俗的人體之美。
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她總能將人物的情緒完美的傳達給觀眾,只要看著畫中人物的眼睛,就能感受到模特兒當下的羞怯、無畏、熱情、甚至是愛戀,大膽的用色和細膩的筆觸將人物刻畫的活靈活現。
而從未露面的畫家本人,更替畫作與自身添加一份神秘感。
每一位模特兒都簽過協議,不得對外敘述任何畫家與作畫過程的任何情報,違者不止得支付高額違約金,更是會被驅逐出相關產業。
也因此坊間與Elsa有關的各式流言從未中斷,從她會簽訂協議是因為她總是以作畫為理由調戲模特兒甚至始亂終棄,到其實沒有這個畫家,而是由一個龐大的團隊完成畫作的說法都有上過小報,但這些內容也從未被反駁或證實過。
如此神秘的畫家,將挑選模特兒的任務交由經紀人──Kai全權處理。
他會尋找符合Elsa或客戶要求的外貌特徵,再透過可信任的介紹人接洽。
正就讀於藝術相關科系研究所的安娜,不知為何竟雀屏中選。
而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一睹Elsa廬山真面目的機會,連細節都沒過問就馬上答應了教授。
在教授的引薦下,Anna見到了Kai。
她沒有細看內容,當下就在教授的研究室裡簽下嚴密的保密協議。
交易成立,她即將要擔任神秘畫家的裸體畫模特兒。
過了幾天,她收到一封郵寄信件取得工作相關的細節。
原本以為是經紀人Kai繕打的例行通知信件,但映入眼簾的字體,卻和畫作上的簽名一般娟秀流利。
Anna驚訝地發現這封通知信函是由畫家本人親筆書寫的,用字遣詞有禮但不失親切,這讓她對Elsa的印象大大加了分。
她依循著簡單清晰的指示來到了工作地點,原本以為要先到Kai的辦公室報到,但沒想到卻直接來到了工作坊。
按下門鈴後等了一會兒,出乎Anna意料的是,來應門的不是Kai,而是她從未見過的人。
眼前的女性將一頭鉑金長髮紮成魚骨辮,隨意的垂落在潔白的襯衫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點太耀眼,讓Anna一時忘記了言語,只能怔怔地看著來人。
「Anna嗎?」和髮色相反,她的聲音清透如水,不慍不火,還帶了點笑意。
「是的,您好。希望我來的時間不會造成您們的困擾,我以為需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找到,沒想到指示明確到讓我提早抵達。」Anna不太確定是因為步行的關係,還是因為陽光的關係,她的臉微微的泛起紅潮。
「不要緊的,請進。」對方將門拉開,作勢請Anna入內,「只是可能要請您稍等一下,畫室那邊還需要一點時間準備。您喜歡咖啡還是紅茶呢?」
「如果有美味的紅茶的話就太好了。」Anna被領進大門旁的接待空間。雖然不大,但是舒適的沙發和壁爐內躍動的火光都讓她感到放鬆與安心。
「桌上的甜品請隨意取用,我想您享用完紅茶後,畫室那邊應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屆時請您直接上二樓,走到底就會看到畫室的入口,我會在裡面等候。」她將托盤放下後,簡單交代了接下來的行程,就轉身上樓了。
「謝謝您。」
Anna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餅乾咬了一口,苦甜迅速擴散在口中,她端起溫熱的茶杯,先是享受了紅茶散發出的清香後,再慢慢啜飲茶湯,搭配著美味的餅乾,一小口一小口將內心過度的緊張與愈發高漲的好奇給一併吞下。
Anna緩步登上玄關旁的階梯,剛剛才吞嚥下去的情緒隨著越來越高的視線,再度湧現出來。
當右腳踏上二樓的走道時,她回身望了大門一眼,然後再度轉身、頭也不回地直衝到廊道底端。
站定在並未掩上的門扉前深吸了一口氣,Anna頂著飽滿的勇氣走進畫室。
「請到右手邊的更衣室裡換上準備好的浴袍,基於衛生考量浴袍都是全新的,結束後您可以帶回家使用。」方才那位女性正在房門左手側打理著繪畫使用的空間,「等您換好衣服,做好心理準備之後,隨時可以開工。」
「好的。」
Anna轉身進入更衣室。雖然只是用布幕圍成的更衣空間,但裡面設備相當齊全。
她將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掛到一旁的開放式衣櫃,貼身衣物一件件的剝離,帶點涼意的空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速速將貼身衣物摺好、放置在衣櫥內的置衣籃。
拿起疊放在沙發椅上的浴袍,觸感柔軟綿密且飄散著淡雅的香氣,從質感與設計品味來判斷,這應是學生的她負擔不起的高級貨。
再次拉開布簾前,她鬆開腰帶,站在出入口旁的全身鏡前端詳了一陣自己赤裸的樣貌,從第一眼的害羞到最後的打量,她忽然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好羞恥的。
將頭髮撥攏整齊、用力束緊腰帶,她像個迎向戰場的士兵般走出了更衣室。
「請坐在這張貴妃椅上,擺出您感到最舒適的姿勢。」
「咦?我以為會依照畫家的喜好來設計姿勢,我只要照做就好。」
「畢竟要維持相同的動作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是會讓模特兒不適的姿勢,中途勢必要休息中斷好幾次。」她拍了拍手邊的抱枕,「而且又是裸體畫,彆扭害羞的情緒已經讓模特兒壓力較平時大了,不如從最輕鬆自在的姿勢著手,有必要的話再微調就可以了。」
「我以為模特兒與畫家會抱持著敬業的態度看待這一切。」Anna走近貴妃椅,開始思考等等要怎麼把自己擺上去。
「再敬業,也只是人類。如果給予彼此之間更多一些心靈上的空間,工作將會更順利、更有效率的完成。」她向Anna拋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了解了,不只是信賴與尊重,還要多一點貼心,對吧。」
Anna回以溫暖的笑容,然後坐上貴妃椅,將右腳抬起、踩在腹部前方的邊緣上,上身微微前傾,下顎輕靠在右膝上,雙手則是交握置於左膝。
「這樣可以嗎?」
「可能要請您脫下浴袍做最後確認。」
「好的。」Anna在猶豫與害羞爬上浴袍前,俐落地將之甩到一旁。
她的從容不迫,反倒讓對方的耳根染上了點緋紅。
「這樣可以嗎?」她赤裸地做出與剛剛相同的動作。
「嗯,我想沒問題。」輕輕頷首,讓那點剛冒出的羞怯滴落。
「請問,不用讓畫家本人確認一下嗎?」Anna抵著膝蓋、歪了歪頭。
「啊,的確需要,請稍候。」她轉身走進另一側的房門內,接在一陣聲響後再次走出,身上多了件清洗過的作畫用圍裙。「嗯,我想沒問題。」
「Wait, what?」
「再次向您問好,嗨,我是Elsa。今天將由我繪製您的裸體畫,途中若有任何不適或需要休息,請立刻向我反應。」
「妳……我以為盛名在外的畫家,會由助手處理接待事宜和打理其他雜事,畫家只要負責作畫就好了……」
「我的工作坊當然由我自己打理啊,可以自己處理的事情,為什麼還要經手於他人呢?」
看著Anna目瞪口呆的模樣,Elsa忍俊不禁地掩嘴偷笑。
Elsa徑直走到Anna身邊,用手指將Anna的嘴輕輕闔攏,並引導她那顆還有點混亂的小腦袋回到右膝上。
接著,Elsa的手掌從頸椎開始,順著Anna的脊椎向下滑,「向後坐一些,將背部和腰桿挺直。」
「這樣頭會浮起來……」
「怎麼被妳一說,瞬間變成恐怖風了?」Elsa又被Anna逗笑了,「那,我們就這麼做吧。」
Elsa捧起Anna的雙手,交疊在右膝上,再讓Anna的下巴抵在自己的粉拳上。
「嗯……肩膀再放鬆點。」Elsa的雙手沿著手腕、下臂和上臂撫過,最後搭上Anna有點緊繃的肩膀,隨意地捏了兩下,「配合雙手自然下垂會比較輕鬆喔。」
「好了,我們開始吧。」Elsa沒看到Anna瞬間刷紅的雙頰,轉身走向畫架。
Anna逐漸開始可以了解,為什麼外界會有這麼多關於畫家的流言蜚語在大街小巷裡流竄。
當一個人長時間被一個外貌出色、氣質出眾、待人和善的人,用全神貫注的眼神緊盯著看的時候,很難不陷入迷戀的假象。
Anna起初的確有些許的不安感,彷彿被老鷹盯上的獵物般緊張。
但她後來發覺,眼前的畫家雖然目光常常落在自己的身上,但當她嘗試著從妳的眼中看到內心深處時,並不是為了看著妳的心後進而做些什麼,只是單純的看著而已。
她只是因為作畫上的需求所以下意識想要看透妳,並不是為了真心想了解妳這個人才那樣看著妳。
如此說服自己後,Anna的內心反而放鬆下來,開始反向觀察。
她的姿勢本來就會以正面視角、直直地看著畫家,她便利用這個優勢開始觀察畫家的一切。
畫家的五官立體,淨白的皮膚上綴著難以察覺的雀斑,加上髮色淺淡,即便位在畫室內較暗之處,身上彷彿也散發著光亮一般。
作畫時,她的眉間會微微皺起,當她順利的沉浸在某個細節中時,會緩緩地舒展開,然後再迅速地皺起。
偶爾,她會輕咬下唇,嘴角微微向上拉扯,然後舌尖會探出頭來,劃過稍嫌乾燥的唇瓣。不知為何,Anna看到舌尖掃過時,總會不自覺的跟著嚥下一口唾液。
魚骨辮隨著她抬頭低頭的動作在白襯衫上掃動著,那細微的沙沙聲響在寧靜的空間裡特別明顯,提醒著Anna視線不該直盯著某些地方瞧。
偶爾停下筆時,畫家會用指尖配合頭部的動作,將辮子向後甩去。
Anna覺得這動作比全身赤裸的她還要性感萬分。
她的腿長比例驚人,從棉布室內鞋的起伏來看,她的腳趾時不時會翹起,而這總是出現在她停筆思索的時候;而當她再度下筆時,會將整個腳尖稍稍抬起再踏穩穩踏下,就像是下定決心一般。
安娜異常著迷於觀察畫家所有的小動作。
她發現自己相當喜歡知道畫家這些不為人知的一面,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在這靜默的空間中,只要看著Elsa,Anna彷彿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
她的舉手投足,如同一場安靜流利的舞蹈,不用樂音就可訴說一切。
她的細微神情,就是一齣跌宕起伏的默劇,無須言語便能傾訴所有。
為了回應那股似有若無的錯覺,當畫家較長時間看著她時,Anna會盡力將視線集中在畫家的眼睛,她希望能透過對望的動作,接收或傳達彼此之間的情緒和想法給對方。
然後她數起了秒數,每當她們眼神對上時,Anna就開始默默地讀起秒:「1、2、3、4、5、6、7……」
當Anna數到的秒數越來越短時,畫家打破了沉默。
「要不要喝杯茶,休息一下?」Elsa放下畫筆,從高腳椅上站起。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當然沒問題。」Anna見狀,將頭抬起、身體前傾,用雙手環抱住自己前方的右腳。
「那請您稍候一下,我馬上準備。這段時間可以起身活動一下,或是您想躺下休息也沒關係的。」Elsa將一旁的浴袍披在Anna肩上後不忘帶上門,緩步走下樓去。
Anna套上浴袍做了下伸展的動作,「坐著不動比我想像中還辛苦啊……對了!」她邊喃喃自語邊繞到畫架前,然後驚呼出聲。「哇喔……」
Elsa帶著清脆的碰撞聲再度現身畫室時,她看到的是一動也不動的Anna。
只是和剛剛的Anna不同,她是以站姿環抱住自己,左手輕掩口鼻,定格在畫架前方。
「我好想透過妳的眼睛看世界。」
Anna開口對正在一旁放置茶點的Elsa說話,但依舊熱淚盈眶的看著那幅未完成的畫。
「謝謝您,但是那還只是開頭而已呢。」
剛沖好的茶有點燙手,Elsa的耳根也跟著微熱了起來。
「所以接下來還有更多的驚喜等著我嗎?」Anna蹦蹦跳跳的迎向茶點,開心地發現Elsa準備了滿滿一盤的巧克力餅乾。
「您剛剛好像滿喜歡這款餅乾,所以多拿了一些。」Elsa笑著抬起頭看了眼Anna後,迅速又將視線移回點心上。「那個……您忘記繫上腰帶了。」
「喔!哈哈,抱歉、抱歉。」Anna俐落地打了個結,「剛剛盯著這麼長一段時間,現在應該看到不想看了吧。」Anna塞了口餅乾到嘴裡。
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還是氛圍讓她自在,Anna完全鬆懈下來。
「不是這樣的!您的身體很美,無論是肌肉線條還是散發的氣質,都讓人目不轉睛,對於要怎麼下筆才能將這種美傳達出來,可是讓我吃足了苦頭呢!」
隨著說話聲越來越小,Elsa的耳根越來越紅。
「呃,謝謝?能讓您這樣的大師如此稱讚,小的我不勝惶恐。」
像是被傳染了一般,Anna的臉頰上也飛出了些許紅暈。
兩人很有默契地捧起各自的茶杯,安靜地啜飲起好像沒那麼滾燙的紅茶。
當Elsa再度端起托盤下樓時,Anna將脫下的浴袍隨興地掛在剛剛喝茶的椅子上後,返回了貴妃椅上安坐。
她試圖復原剛剛的動作。將右腳穩踩在柔軟的椅面上後,Anna歪著頭將右頰壓在膝蓋上,看著從氣窗灑落的陽光,映照著細小的落塵在空中飛舞旋轉,最終落在她與畫架之間的地面上。
「準備好要繼續了嗎?」
Elsa隨手將門鎖上,走近貴妃椅打算進行姿勢的微調時,發現Anna睡著了,嘴巴還開開的。
她忍住不笑出聲,迅速取來素描本,輕手輕腳地將高腳椅搬過來,開始將Anna略顯失態但不失俏皮的睡臉畫下來。
「嗯……好吃……」Anna抿了抿嘴,露出面對美食時的傻笑,「巧克力……」然後她轉頭將臉朝向另一邊去,桌上還留有一些巧克力餅乾的那邊。
Elsa緊咬下唇、摀住臉、抖動著肩膀、盡最大的努力不發出聲。
本來打算搬起椅子跟著換到另一側去時,卻在視線掃過Anna修長的頸項瞬間被吸引住。
她毫不猶豫地再次舉起畫筆,描繪出那不斷誘惑著她的線條。
她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隻貪婪的松鼠,想要透過畫筆把所有美好的瞬間都擷取下來,滿滿當當地塞進自己的頰囊裡,不和其他人分享。
……分享?
她當初會開始提筆畫畫,不就是想和身邊的人們分享她憑藉自己天生敏銳的感官所見、所聞、所體會到的美好世界嗎?
會製作一般人也買得起的明信片等較低價的商品,也是本著分享的精神才和Kai提出的,當初不顧Kai提出「出品低價產品身價也會跟著被拉低」的說法,堅持要出些平易近人的商品,就是因為她不想忘記「繪畫是為了分享」的初衷。
那,為什麼,她現在卻一點也不想和人分享眼前的這片美景呢?
Elsa將畫筆夾進素描簿中、放在高腳椅上。悄聲繞到另一側,俯下身端詳了一陣子,不自覺地伸手輕撫了Anna的睡顏。
冰涼帶點冷香的手掌讓Anna不自覺地湊上去蹭了兩下,然後忽地驚醒。
「喔,天啊!我竟然睡著了!」Anna睜大眼看著近在眼前的Elsa,然後瞄了眼自己臉頰上的手掌,「妳叫醒人的方式真是溫柔,謝謝妳。」
Anna伸出右手覆蓋住Elsa的左手,再次用臉頰蹭了下她的掌心,「妳的手好涼爽,觸感也好舒服喔。」她對著仍舊定在原地、近到快要失焦的Elsa扯出一個讓人瞬間脹紅臉的微笑。
「我……我們……該……繼續了。」雖然硬擠出這幾個字,但身體卻無法動彈。
「那麻煩妳進行姿勢的微調吧,我不太確定拳頭應該怎麼擺放。」
Anna領著Elsa的手來到了自己的膝頭上。
Elsa決定這次全部用口語下指示。
一方面,她想起了剛剛Anna邊喝茶邊和她提到的那些流言,雖然她以前一點也不在意,但好像的確Anna說的沒錯,避免肢體接觸不但可以避嫌,還會顯得更加專業。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冷靜下來,因為她擔心會無法克制自己。
這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無法克制的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為了保護擔任模特兒的Anna,也為了自己其實不太放在心上的名聲,還是稍微注意一些為上。
「這樣?」
「嗯,妳做的很好。」Elsa讚許地微笑點了點頭,順手撫平Anna的頭髮,將垂落的髮絲攏回耳鬢旁。
接著,就是將高腳椅搬回畫架後方、準備開工。
匆忙中她忘了剛剛的素描簿還在椅子上,本子隨著她一個施力飛落到地面,畫筆也被拋了出去。
Anna順著畫筆滾落的軌跡看向敞開的素描本,愣愣地說出,「啊,我剛剛流口水了嗎?」
「不對,怎麼會有這個?」Anna疑惑的抬眼看向搬著椅子定格在原地的Elsa,她雙脣緊繃,大氣不敢吸一口。「……妳趁我睡著的時候偷畫的?」
「我……我很抱歉,因為畫面實在太美了,所以我忍不住……」
Elsa回神,正要放下椅子去拾起素描簿,Anna一個箭步衝上前,踹飛了畫筆、搶先一步撿起了素描本翻閱起來。
「Anna!等等!」Elsa瞬間丟失了她的從容,想大步向前取回素描簿時,她沒注意到畫筆滾向落腳的地方,她一個踉蹌、撲向正要翻頁的Anna。
「痛痛痛……」Anna受到預料中的衝擊後,睜開眼睛,看到了半趴半跪在她眼前的Elsa。
她又定格了,同樣雙脣緊繃,大氣不敢吸一口。
只是她的視線……與剛剛的驚慌失措截然不同,Anna在意識到的當下全身灼熱了起來。
「妳都是這樣和模特兒互動的嗎?」Anna笑了。
「不是的,我沒有!」Elsa慌忙地起身,並拉起Anna,兩人坐在地上面面相覷。「而且……妳是第一位真的睡著的模特兒。」
「所以是我的錯囉?」Anna笑著歪頭,將素描本放到一旁。
「我不是這個意思……」Elsa低下頭來,視線不敢隨意飄移。
「難道之前有人裝睡?」Anna很自然的替Elsa順了順有些毛躁的頭髮。
「不只一位喔。」Elsa嘆了口氣。
「呃……為了什麼?」Anna不解。
「我想,妳聽到的流言中,有些其實是她們對我做的,而不是我主動去做的。」
Elsa無奈地抬起頭,看向Anna澄澈的雙眼。
她大概不會懂吧,Elsa如此思忖著。
Elsa先站起身,在她伸手欲扶起Anna前,她已經自行俐落的站起身來,且毫無顧忌的彎身撿拾地上的素描本和畫筆。
Elsa羞紅了臉轉身取來浴袍,意圖要從後方披上Anna的肩上時,卻發現Anna雪白的背上有幾道小小的擦痕。
Elsa下意識伸手滑過微微滲血的傷口。
Anna吃痛的縮了一下,然後感受到一陣溫熱酥麻的觸感。
──Elsa正在舔舐她的傷口。
當她意識到這點時,那股酥麻的感覺往上竄升、直逼腦後,讓她不禁張口呻吟,「啊嗯……」
「抱……抱歉!」
Elsa被Anna的聲音喚回理智,她伸手將浴袍完整覆蓋住Anna,卻被一把攫住右手。
「妳真的不是對每一個模特兒都這樣嗎?」Anna打趣道。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這是Elsa第二次在Anna面前顯露出驚慌的樣子。
「那,我可以吻妳嗎?」
「什……」
Anna張口將Elsa的疑惑與驚呼悉數吞下。
「糟糕,這樣我好像和那些不識相的模特兒一樣了。」Anna用拇指擦撫Elsa還來不及閉合的雙唇,「不過妳放心,我不會出去散布惡意謠言的,因為是我對妳做出不恰當的事,我很抱歉。」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Elsa搖了搖頭,伸出雙手捧住Anna的雙頰,然後吻了上去。
這個吻有點長,彼此都不想先停下,直到她們都有點喘不過氣。
「妳是……第一個……我主動碰觸的……模特兒,也是……最後一個。」
不知道是因為缺氧,還是有點激動的情緒促使,Elsa的眼中浮出了氤氳水氣。
「這還……真是……我的榮幸。」
Anna將Elsa的雙手收攏在自己的掌中,舉起後在指尖落下虔誠的吻。
「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工作了?」Anna的眉眼間盈滿了笑意。
「當然。」Elsa也跟著放鬆下來。
Anna脫下浴袍,牽起Elsa的手走回貴妃椅旁,乖乖的落坐在貴妃椅中段。
Elsa正要協助她進行姿勢的微調時,Anna忽然抬頭對她說:「妳知道嗎?我覺得坊間的流言中,有一項說對了。」
「哪一項?」Elsa輕皺眉頭,有點不可置信的問道。
她使力將她拉向自己,並順勢翻轉體位,裸身的Anna將只穿一件薄襯衫的Elsa壓在身下。
「不論是畫,還是畫家本人,都會攝人心魂。」
那天,她們並沒有將畫作剩餘的工作完成。
───某天的對話───
「我的裸畫完成後,妳打算怎麼處理?」
「收藏起來。」
「欸?我以為妳會像以前一樣交給Kai先生拍賣。」
「沒有,我本來就打算自己收藏。」
「難道是因為我的身材太糟糕,妳覺得會壞了妳的名聲嗎?」
「說什麼傻話,是因為我不想和別人分享妳的裸體。」
「這麼任性?」
「妳是我的。」
「那我為了藝術犧牲奉獻的滿腔熱血該怎麼辦?」
「……我願意扛起責任,任妳發洩。」
「妳說的喔。」
三天後,畫家悔不當初。